易中天老師繼續探討了中華文明如何從母系氏族社會發展成家國一體的獨特模式，並與西方文明在血緣關係、產權、契約與法律方面的差異進行了比較。文章還指出中華文明沒有像西方那樣的宗教信仰體系，而是通過祖宗崇拜維繫社會秩序和核心價值觀。
作者｜易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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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系氏族社會的起源與特點
我們知道人類社會最早的是氏族社會，而最早的氏族社會是母系氏族社會。為什麼是母系氏族社會呢？因為孩子是母親生的，當然歸母親所有了。而且在原始時代是沒有婚姻制度的。那麼一個女人可以跟她願意的任何男人發生性關係，但擇偶權在女人，那是一個女人的好時代。女人想要誰就是誰，對吧？那麼搞不清楚孩子父親是誰的，搞不清楚的。據說現在也開始搞不清楚了。
那天聽到一個笑話說兩個中學生在車上聊天說，做女孩好還是做男孩好？男孩說做女孩有什麼好，生個孩子不跟你姓。女孩說女生說，你們男生生個孩子倒是跟你姓，是不是你的還不知道呢。
原始社會是這樣，原始社會一個女人生個孩子真不知道她爹是誰。所以它是母系氏族社會。但是這個社會生產力發展了以後呢，推動社會生產力，也就是說科學技術發明主要是男人。因為當時的社會分工就是女人在家生孩子帶孩子，男人出去打獵，對吧？打仗，搶東西。
那越來越多的財富是男人創造的。當社會這個財富足夠多的時候，產權意識就產生了。男人就要解決一個產權的歸屬問題，那這東西到底是誰的呀？那好，我種了一百畝地，我打了十頭野豬回來，我發明了弓箭，我還抓了那麼多俘虜來做奴隸。然後我死了以後傳一個人，他不知道是不是我生的，他不幹了。他不幹怎麼辦呢？他就要開始要明確男人的權利。那明確男人的權利在原始社會，他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把男人在生育活動中的作用神聖化和神秘化，這就有了圖騰崇拜。
全世界的圖騰崇拜無一例外的那個圖騰一定是男性的。是一個女人做了一個夢，夢見什麼？比方說太白金星進來了，或者說是像商民族的祖先那個老祖母說撿了一顆鳥蛋吃下去，生一孩子出來了，玄鳥嘛。現在東方航空公司的飛機翅膀上那個 logo 就是玄鳥。我吃一個玄鳥蛋，我生一個孩子出來了，它這就叫圖騰崇拜。它都是為了神化男人的作用。
那麼這樣下來的結果是什麼呢？圖騰崇拜產生了，這就到了文明的前夜。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們民族和世界其他民族開始分道揚鑣。其他民族怎麼樣呢？其他民族比方說希臘民族，他把巫術變成了科學。比方說印度，他把科學巫術變成了宗教。比方說埃及，他把圖騰變成了神。埃及的神鷹霍拉斯就是當年埃及人的圖騰，他把它變成了太陽神，然後說法老是太陽神的兒子。這是其他民族走的路。
中華文明的家國一體模式
而我們變成了什麼呢？祖宗。這就是中華文明跟其他文明不同的緊要之處。其他文明是圖騰崇拜變成宗教，而我們的圖騰崇拜變成了祖宗崇拜。實際上我們去看祖宗的祖字，那個最早的祖字就是一個“兒且”的且。“兒且”的且字就是那個男性生殖器。然後這個男性生殖器呢，他會做成一個東西，做成一個模型，一個東西，這個東西叫神主，也叫祖宗牌位。最早的時候，就是在那個男性生殖器上面刻上祖宗的姓名的那個符號。後來在上面蓋了一個房子，就是宗祠。祖宗崇拜的結果是什麼呢？是家國一體。我們這個民族有一個很重要、很關鍵的問題，就是中華民族在進入文明時代的時候，沒有像希臘民族那樣解散氏族組織，重新建立國家。我們是一步到位的，由家變成了國，叫家國一體。
所以你看我們的這個制度啊，後來制度，君主是父親，叫君父；臣民是兒子，叫臣子。父子關係，君臣關係就是父子關係。明代的時候，有一個有名的清官叫海瑞。大家應該都知道，海瑞罵皇帝，海瑞也上了一份奏摺罵皇帝。皇帝下令將海瑞入獄，讓三法司——三法司就是大理寺相當於最高法院，刑部相當於公安部，督察院相當於中紀委——三堂會審，給海瑞定個罪名定不出來。因為法律上沒有規定罵皇帝是什麼罪，最後規定一個什麼呢？罵父親。罵父親是有罪名的，仿照兒子罵父親來給海瑞定罪。就這樣，君臣關係是父子關係。
單位和單位，比如說中國科技大學和清華大學是兄弟院校，安徽省和河南省是兄弟省份，合肥市和蚌埠市是兄弟市，教育局和文化局是兄弟單位，都是兄弟。兄弟地方官叫父母官，軍隊叫子弟兵。整個中國的人際關係，都是靠血緣關係來維繫的。為什麼靠血緣關係來維繫呢？因為它是家國一體的。為什麼我們會家國一體呢？因為我們接著圖騰崇拜的是祖宗崇拜，這就是中華根啊！
所以我們這個民族在處理人與人的關係的時候，是比照著血緣關係來處理的。就是中國人在處理人際關係的時候，一定要把非血緣關係變成泛血緣關係。比如說稱兄道弟，哥們兒姐們兒，海口叫哥叫姐。我們就是一個家國一體的文明。在這一點上，它和西方人是很不一樣的。
很不一樣在什麼地方呢？簡單地說，時間怎麼越來不夠了。簡單地說，希臘人是怎麼樣的呢？希臘人是把氏族血緣關係炸毀了。這是恩格斯說的。希臘人為什麼會炸毀氏族血緣關係呢？因為希臘實行的是商品經濟。希臘人的經濟生活方式是市場經濟和商品經濟。那麼市場經濟和商品經濟，它首先有一個特點，就叫做產權明晰。產權明晰到什麼地步呢？明晰到個人。所有的財產最後都要歸到個人的頭上，這才是完全的、徹底的、真正的私有制。
而我們民族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制度。我們的產權分割到最後是分割到家。我們傳統社會的中國人從來不能說這個財產是我的，只能說這是我們家的。實在兄弟姐妹多了，那要分家。分家以後還不是分到個人，分到小家。在這樣的一種制度當中，是公有制呢，還是私有制呢，是說不清楚的。因為家有制對於其他家族來說是私有的，對於家族內部成員來說是公有的。對於我們家的人來說人人有份。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問大家，在舊社會女人對家庭的財產有處分權嗎？她是沒有的。全部要由男性成員來處分家庭的財產。但是女人可以有一小筆財產，叫什麼錢呢？私房錢。私房錢這個概念就意味著其他的錢是公房錢，對不對？邏輯上就是這樣講的。現在主要藏私房錢主要是男人了。古代就是女人有私房錢，很少啊，都是公房錢。所以我們搞不清楚產權。而希臘人是把產權分得很清楚的。分得很清楚以後，他才有了一系列的關係和問題。因為首先當財產分割到每個人頭上的時候，這個人就變成了一個單獨的個人。因為他有一筆財產啊，他就是一個獨立自主的人了。同時他就意味著他有了兩樣東西，一個叫獨立人格，一個叫自由意志。
我的人格為什麼是獨立的？因為我有錢。所以請大家不要嘲笑錢。有錢是一件好事情。有了錢，不管多少，哪怕你的錢很少，你足以養活你自己，你就夠了，你就有了獨立人格了。你可以不看人家臉色，對不對？可以不必奴顏卑膝。大家都說一句話，說魯迅先生的骨頭是最硬的，吃了人家的也不嘴軟。那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大家，那是因為魯迅先生不必餐餐都吃人家的。魯迅先生一百年前收入很高很高啊，他作為作家是賺了很多錢。在今天一定上中國作家富豪榜。他獨立了，有了獨立人格就有了自由意志。他就可以自由地處置自己的一切，自由地處置自己的財產，自由地處置自己的身體，自由地處置自己的思想，自由地處置自己的言論。他就有了思想的自由，言論的自由，身體的自由，財產的自由。一切都源於他有經濟的獨立。
中華文明與西方文明的差異
但是同時也就帶來了一個問題。當全社會的人都是獨立人格，自由意志的人的時候，他們怎麼相處呢？你也獨立，我也獨立，你也自由，我也自由。然後我們今天要坐在一起開會，我們今天要坐在一起做事情，我們今天要一起建設社會，我們今天一起要搞科學研究。我們怎麼樣一起呢？我們怎麼樣處理我們的關係呢？
在我們中國很簡單，血緣關係處理嘛。我們是父子，我們是君臣，我們是兄弟，我們是夫妻，按這個關係來處理。西方人不是這樣。西方人想到了一樣東西，這個東西叫契約。因為他們是商業民族，商業民族最重要的一個東西就是契約。一個健全的、完善的市場經濟和商品經濟，它一定有兩條，一條叫產權明晰，一條叫公買公賣。要實現公買公賣就必須簽訂合同。那麼當時的希臘人就想到，既然我們可以用契約用合同來處理我們的財產關係，我們就應該也可以來處理我們的人際關係。
那怎麼處理呢？我們全體公民來簽一個條約，簽一個契約，規定我們這些公民們在這個社會中哪些事情是可以做的，哪些事情是不可以做的。如果做了不可以做的事情，應該受到什麼樣的處分。我們共同地來簽訂這樣一份契約，這份契約的名字叫法律。所以法律在西方又叫社會契約，又叫全民公約。那麼我們在經濟生活當中，假如雙方既然簽訂了一份合同，那麼我們雙方是平等的，誰違約誰受罰，對不對？這就意味著所有的人在契約面前是平等的，這叫契約面前人人平等。現在我們又簽訂了一份社會契約，那麼這個社會契約叫法律。因此所有的人在法律面前也是平等的，叫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這樣子西方人就用契約規範了人際關係。
這是中西文化兩種文明不同的緊要之處。中國人是用血緣關係來處理社會關係，西方人是用契約關係來處理人際關係。比如說婚姻。婚姻在中國的傳統社會中是什麼關係呢？是人生依附關係。麻煩你不要加沒有用的，請你把它倒了。傳統社會當中的婚姻關係是什麼呢？是人生依附關係，叫做“娶來的媳婦，買來的馬，任我騎來，任我打”。所以在中國，你看打老婆不犯法呀。傳統社會裏面又說，聽說老婆可以撞告到法庭說老公打我，不可以告。相反怕老婆是笑話。我們想想，我們的傳統當中，連《紅樓夢》裏的賈政都會說怕老婆的笑話。怕老婆很可笑的，有怕老公的笑話嗎？怕老公不可笑。你本來就是男尊女卑嘛，有什麼可笑的？
西方不這樣。西方人的婚姻關係是契約關係。我們去看西方人怎麼結婚了，現在不都實行西式婚禮嗎？西方人結婚是這樣的，請一個神職人員，什麼神父啊、牧師的來主持。然後他會問，先問新郎，你愛瑪麗嗎？你願意她不管是年輕還是衰老，是健康還是生病，是富有還是貧窮。你會和她終身廝守白頭偕老嗎？Joji 必須說願意。然後牧師還得問一句：你確定嗎？Joji 必須說確定。然後牧師會說：現在你可以戴上戒指了。接著他再問新娘：Mary，你愛 Joji 嗎？你願意和他在一起嗎？Mary 回答：願意。牧師再問：你確定嗎？Mary 回答：確定。牧師說：你可以戴上戒指了。戴上戒指以後，神職人員會問參加婚禮的人：諸位有異議嗎？有反對的嗎？如果沒人反對，神職人員會說：好，現在你們可以接吻了。
這個過程就是合同簽訂的過程。首先，我們知道從法律上講，一份合同是否有效基於兩個前提條件。第一，該合同必須合法。你不能簽一個非法合同。比如，我和陸金波簽一個合同，我說有個人我特別恨，你幫我把他做掉，我願意出兩百萬，先付定金一百萬，事成後再付全款。然後他把那個人做掉了，我賴賬不給那一百萬，他把我告上法庭，有用嗎？沒有，因為這是非法合同。
第二個條件是，合同必須表示雙方當事人的真實願望。如果是被逼著簽的字，那是不算數的。西方人的婚姻是契約關係，所以他們必須舉行一個契約的簽訂儀式。神職人員代表上帝，是一個見證人，實際上代表法庭。他會問：Mary，你願意嗎？你確認嗎？他是在確認這份合同代表雙方當事人的真實意願。
他會說：你可以戴上戒指了。什麼意義？就像在合同文本上簽字一樣，然後他還要問大家：有異議嗎？什麼意義？確認這份契約合法。如果有人站起來說：我反對，因為新郎已經有老婆了，那麼這個婚禮就是非法的，這個契約就無效了。所以他必須問一遍：有異議嗎？大家說沒有異議，就確認這份合約是合法的。然後他說：現在你們可以接吻了。這時候新郎和新娘接吻，意味著交換合同文本。因此，西方人每到結婚紀念日要慶祝一次，夫妻兩個人一起去吃一餐飯，然後互相贈送禮物，聲明合同繼續生效。
現在我們有很多年輕人都學這種西式婚禮，只不過最後一個環節變了。證婚人會說：你們現在可以交換手機了。監控對方的手機，看有沒有什麼秘密。這說明他們是一種契約關係，契約面前人人平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但是他們發現有個問題：法律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管得了。比如貴校最關心的科學技術問題，法律不能管。如果哪天法庭判定一篇學術論文或者一個科學研究結論是正確的，那就太可笑了。但是我們學術上有很多爭議，科學界對很多問題也有爭議。誰來決定這些爭議哪一邊是對的哪一邊是不對的呢？不能上法庭。那怎麼辦呢？我們還要簽一次合約，和自然界簽。我們設定一加一等於二，我們設定在平面上兩點之間最近的距離是直線。我們要設定很多前提，比如在平面上或者在目前的速度狀態下物體會怎麼樣。這些其實都是契約，是人類和自然界簽訂的契約。
我們規定有公理、有定理、有推理。推理得出的科學研究結論叫假說，假說必須能夠證實或者證偽。科學家提出的假說一旦被證實叫真理。公理、定理、推理、真理，一旦某個理被確認為真理，所有人在它面前是平等的，叫真理面前人人平等。
第三個問題是：法律和科學不能解決一切問題，比如道德問題。道德問題不是法律和科學能解決的。那誰來解決呢？西方文明的辦法是交給上帝。他們和上帝再簽一次合同，簽最後一份契約。這份契約是跟上帝簽的，條文是這樣的：我們人類在生前做好事不做壞事，上帝承諾我們死後上天堂。這是個契約，只不過他們簽了兩次。第一次簽的是舊約，第二次簽的是新約，兩份契約。簽訂這份契約後，上帝面前人人平等。這就是信仰的來歷。
我們反觀我們民族，我們沒有這套。我們沒有走炸毀氏族血緣組織重新建立國家的路，我們是把氏族組織變成部落，變成國家，變成家國一體的國家。我們用祖宗崇拜替代宗教崇拜。因此我們這個民族是沒有宗教、沒有信仰的民族。我們沒有宗教、沒有信仰，靠什麼東西來維繫呢？這就要說到中華魂。
我們沒有宗教和信仰嗎？我的結論是沒有。為了證明這個結論，我們需要定義什麼是宗教和信仰。宗教是以信仰為中心的一整套價值體系、行為規範和生活方式。宗教的核心是信仰。什麼是信仰？信仰是對超自然、超世俗之存在的堅定不移的相信。信仰首先是相信，其次是堅定不移的相信，沒有價錢講的。你不要和一個基督徒討論上帝存在與否，他不跟你談，因為他是堅定不移的相信。
有一個維吾爾族老太太信伊斯蘭教。媒體問她：你信真主，你的兒子入黨，你是信共產黨還是信真主？老太太說：阿拉創造了世界，也創造了共產黨。沒有阿拉就沒有世界，也沒有共產黨。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這叫邏輯自洽。
信仰的對象是超自然、超世俗的，不屬於自然界，也不屬於人類社會。因此，信仰一定來自創世神，而且是唯一的神。達到這個標準的只有猶太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因為他們都有一個創世神，且是唯一的。
我們這個民族，準確說是漢民族，不包括少數民族，有沒有信仰的對象呢？我們信神、信鬼、信佛、信仙、信菩薩、信風水，我們什麼都信。什麼都信的意思就是什麼都不信。我們有一句話叫信則靈。搞風水的會告訴你信則靈，不靈是因為你不信。反過來說，我相信是因為你靈。我曾在農村見過一個神龕，裏面有如來佛祖、觀音菩薩、玉皇大帝、太上老君、關羽、媽祖、土地公公，還有家裏的祖宗，甚至貼了一張紅紙條“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這叫多種信仰即無信仰，什麼都信等於什麼都不信。
多種信仰維繫了我們三千七百年，這其中的秘密是什麼？這就是我要弄清楚的問題，所以我要用五到八年的時間寫一部三十六卷本的《易中天中華史》。不是說我現在有了結論，而是我現在沒有結論。很多媒體問我最終結論是什麼，我說我不知道。中國科大的同學們會支持我，因為你們都有科學精神，知道一個科學實驗在結果出來前不能寫實驗報告。如果我現在告訴你結論，那等於預設了結論，然後用所有材料來證明這個結論，這在學術上是不符合職業道德的。所以我只能邊寫邊探索，發表階段性成果，爭取五到八年後在第三十六卷回答這個問題。
可以肯定的是，我們面臨的問題不是信仰危機，因為本來這個民族就沒有信仰，哪來的危機呢？問題是我們的核心價值觀沒了。其他民族有信仰，是為了保證核心價值觀，比如基督教文明的核心價值觀是獨立、自由、平等。這些價值觀靠信仰保證，因為人是上帝創造的，亞當和夏娃在伊甸園犯下原罪，所以上帝面前人人有罪，人人平等。他們用上帝的名義來保證平等這個價值觀。
我們沒有信仰，但我們有核心價值觀。從秦漢到民國到辛亥之間，我們的核心價值觀是三綱五常，是朝野官民共識的。改革開放前，我們有階級鬥爭為綱，階級鬥爭一抓就靈，朝野官民也共識，大家都說還要搞階級鬥爭，所以我們沒有出現問題。
現在的問題是三綱五常在今天不適用了，階級鬥爭在今天也不適用了。為什麼不適用了呢？因為三綱五常是適應於小農經濟的。小農經濟，男耕女織，四室同堂，整個關係家國一體，君臣父子。所以三綱五常這套管用。那麼階級鬥爭適合於計劃經濟。計劃經濟就是另行近職，高度統一，它必須搞階級鬥爭。
現在我們到了市場經濟的時代，小農經濟時代過去了，計劃經濟時代過去了，現在是市場經濟時代。而我們這個民族又沒有市場經濟的傳統，所以我們就感到了失落，不知道無所適從。所以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以來，我們國家一方面是經濟上高速發展，政治上在國際上也越來越有地位，成了世界各國不可忽視的大國，沒問題。但是我們卻有時候覺得心裏面是空落落的，不知何去何從。
這就叫做身強力壯東張西望，錢包鼓鼓六神無主。六神無主的原因是我們沒有建立既符合中國國情，又適應於市場經濟的新的核心價值觀。而要解決這個問題，我個人認為必須搞清楚中華夢中華昏中華魂。必須弄清楚我們從哪里來，我們走過了一條什麼樣的路，我們才知道我們要到哪里去，我們才知道我們將來該怎麼辦。這就是兄弟我要撰寫中華時的原因。
好吧，我們回答三個問題吧。請工作人員遞話筒。
我想問征服世界的東西是什麼呢？
什麼？征服世界？什麼可以征服世界？
我想請問你，你為什麼要征服世界呢？
沒有，我只是想要告訴你答案——魅力。
就這麼緊張啊。就是您提到的作家不好綁和獨立人格的問題。據我所知，您和您提到的吳思先生都是立體的不好綁的。但是您覺得現在這樣一個榜單上很多都不是我們認為的作家的這樣的人，這樣一種狀況，怎麼樣能夠改變態作家的生存狀態？現在這個作家是改編他的，就是他迎合大眾還是保持他的獨立人格？
獨立人格的意思是，首先承認所有的人都有獨立人格。如果沒有這個前提，講獨立人格是沒有意義的。而且獨立人格和自由意志是不可分割的。一個有獨立人格的人一定有自由意志，一個有自由意志的人一定有獨立人格。那麼自由意志是什麼樣的選擇？就是當一個人有權選擇的時候，他就意味著他有了自由意志。那麼是不是你想怎麼著就怎麼著，想喜歡什麼就喜歡什麼呢？不是的，任何選擇都要買單。也就是說，一個人必須具有責任能力，他才可以有自由意志。他有了自由意志，就意味著他有了獨立人格。
好，我們把這個邏輯前提搞清楚了以後，那麼我想問的問題是：我們作家們面對的讀者群體是有獨立人格和自由意志的，還是沒有的呢？我們必須認為他們有。因此讀者對作品的選擇是他們神聖不可侵犯的個人權利。哪怕他做了愚蠢的選擇，哪怕他做了錯誤的選擇，哪怕他做了可笑的選擇，只要這個選擇是不危害他人和社會的，我們就無權譴責。
因此當我們的作家面對市場的時候，他必須面對一個現實，就是讀者有可能做出糊塗的、愚蠢的、錯誤的、可笑的、低級的、庸俗的選擇。這也是讀者的權利。他有權低級，他有權庸俗，他有權愚蠢。如果你高貴、高尚、高雅，毫無魅力，人家不願意看你的書，你活該被冷落。你不要怨天尤人。所有的高尚、高雅、高貴的人，如果你還想面對市場、面對大眾、面對讀者的話，你只有一條出路，就是讓自己變得可愛起來，讓自己充滿魅力。
我堅決相信一句古話：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大多數人最終是識好歹的。根據我在學校裏幾十年的教學經驗，我知道所有學校的學生，不管他是重點高校還是普通高校，在有一點上是一樣的。他們的知識、學問能力也許不如老師，但是哪個老師是好老師，哪個老師不是好老師，沒有人比學生更清楚。
所以如果你認為現在有一批寫得不怎麼樣的人先富起來了，你為此不平，我只能說抱歉。在我們的精神文明走向市場的道路上，這是必須付出的學費和代價。抱歉，我很遺憾，但是沒有辦法。
老師，我有一個問題。剛剛您說一個人能夠有獨立的經濟，才能保障他人格的獨立。但是我覺得你的經濟的獨立只能保障你人格的“立”，卻不能保障你人格的“獨”。因為我以前我仍然可以盲從，那我想問一下，是什麼才能讓我們人格保持“獨”？
他是這樣的，這個經濟獨立只是必要條件。他不意味著經濟獨立人格就一定獨立。我沒有說這句話。我只是說經濟不獨立人格就獨立不了。你說你每一口飯都要塗著吃怎麼獨立？怎麼可能獨立？但是先實現經濟獨立。從經濟獨立到人格獨立還有一段路要走。這就是需要我們大家都來弘揚這樣一種精神。我們把這八個字一代一代的傳下去，就是獨立人格，自由意志。反反復複說，反反復複說，總有一天能夠實現這個目標。謝謝你們。
您好，我要請教一下您，這是“性”的意思。另一個是中國的實用，那麼這兩根也導致了我們的中華活動。我想請您理解一下，您覺得在目前我們題目是“歷史的底牌”，那麼我們的底牌在國際因素會在未來十年的畫面會出現。那麼在實用的路走過來，有哪幾個核心價值的關鍵字能給我們一些解釋嗎？
英國有一位非常有名的偵探小說家叫做阿加莎·克裏斯蒂，你知道嗎？阿加莎·克裏斯蒂有一本非常好的書就叫《底牌》。它那個底牌到最後一章才亮出來。我更願意諸位能陪著我一起走完這三千七百年，更願意諸位陪著我走完這五到八年，到時候我們共同揭牌。謝謝。
我最後說兩句話。非常感謝中科大的老師和同學。其實剛才那個同學問的問題，我現在其實還是可以回答一下的。我寄希望於我們民族未來的，就是兩樣東西。一個是科學技術，還有一個是市場經濟。發展這個，促進推進我們國家的科學技術的發展，推進我們市場經濟的建設，我是無能為力的，全希望全都寄託在你們的身上。謝謝大家。
